【杀死汝爱/卢艾】Denver Blues
* 灵感来自于无意间看到的一句话：“每一个诗人心里，都藏着一具开满玫瑰花的骷髅，都深藏着一种隐秘的，对死亡的，无可救药的迷恋”以及《破碎故事之心》中：“我觉得爱是想触碰又收回手”
* 全文3700+
* 擦边球警告
*强烈建议配合Troye Sivan《Someone Like You》阅读，歌词里把原版的the girl改成someone的细节很浪漫
* 与本文主人公相反，性向不需要压抑或者掩饰，爱本无界限，希望艾伦·图灵和克里斯托弗的遗憾不再重演
【写于高考前修改于高考后的心碎夜晚】
【0】
无双的狂云卷起其构筑的死巷与思想放射出的闪电一齐跳跃在加拿大和帕特森的极点，于世代沉默的人间闪耀万丈光芒，迷幻仙人掌弥漫在大厅，后院墓园绿树间的黎明，屋顶上弥留的醉鬼，小镇街头的红绿灯向开车兜风的大麻爱好者眨眼睛，太阳月亮和树在布鲁克林冬日黄昏的咆哮中一起发抖产生共鸣，垃圾桶怒吼着发出心灵王者之光
【1】
《浮士德》里主人公感到生命离去时说着：你真美呀，请等一等！我哀婉正在失去的东西。Allen望着眼前散发陌生气息的男人发呆，他不是Lu，Allen默念，他的瞳孔释放杂质与情欲，蒙上黯淡的蓝与Lu大相径庭，他不是Lu，他不像莫罗画笔下憔悴的象牙白，Allen毫不适应男人金色的发丝滑过他汗渍黏腻的皮肤和每一次耳边湿热的呼吸，他不是Lu，他的声音陌生无逻辑，Allen感到生理泪水挡住所有视线，烟草的气味填满鼻腔，忘记此时的目的，在愤懑和疯狂的欲望之火中，Allen用力在男人身体上划下或浅或深的血痕
“你...你不是Lucien...”Allen艰难的低吼在一片燥热暧昧中被支离破碎，“Lucien...Lu...”
男人的吻落在他眼角蓄积的泪水之上，年少慕艾如春光倾泻在Allen眼中，他浑身赤裸无力反抗对方摆布，他是废物，他喜欢男人，他喜欢的男人是杀人犯
【2】
他喜欢男人
1943年圣诞假期，Allen爱上了Lucien，也许是电唱机里勃拉姆斯的音乐作祟，或是宿舍里杂乱的艺术品催化，他不敢告诉任何人，他不是一个迷人的男孩——一个典型的涉世未深的知识分子，王尔德笔下“过度乏味的人”，名义上的犹太人，父母热衷于左翼政治，在母亲还未因精神失常被政党驱逐时常去参加当地基层会议，成天戴着黑框眼镜，不曾浪费时间在处理与任何男孩女孩的复杂关系上，他甚至有些后悔推开那扇门——Lucien躺在沙发上指尖夹着烟似笑非笑地看向他，大一新生的Allen在过去的十七年生命丝毫不理解魏尔伦眼中关于兰波广袤神圣的存在，可眼前的Lucien正与古老神明的金边轮廓重叠，他是伊甸园里诱惑夏娃的蛇，湛蓝颜料晕染在瞳孔之中，他是哈德良皇帝膝下侍童安廷阿诺斯，时刻在引诱人放纵堕落
Allen曾说同性恋是一种精神错乱，他会积极寻找心理治疗，但事实上Allen的确接受医生的建议尝试约会陌生姑娘，他十分尊重女性，他拿着“我的许多害怕、幻觉和自卑不翼而飞”尽力敷衍自己，但他懊恼于始终无法对女性投身全部爱意，他说当他再见到Lucien，他甚至完全忘记昨晚刚在酒吧分别的从西岸而来的金发姑娘的模样
Allen没有勇气向Lucien坦白这一切，他学会了为他的穆斯神魂颠倒，他学会酗酒，吸毒，流连于风流和艺术的虚空，他们在铁路桥下把裸露的大脑献给苍天并目睹伊斯兰的天使带着光芒蹒跚经过廉租房的屋顶，Lucien在场的夜晚，Allen与他们狂饮嚎叫，Lucien用牙齿咬开酒瓶，满口鲜血，他们相互推搡撕咬，他们从厨房端出剃刀片和电灯泡，他们用枪指着对方大叫，清晨Lucien栽倒在Allen怀中，两人一同顺势躺在回学校途中人群流动的街道，伴随着疯话，Lucien浑身酒气蜷缩在Allen的毛呢大衣里，口齿不清念着离经叛道的诗句，如同一只毫无防备的波斯猫在布鲁克林冬日的冷风中索取温热
Allen不懂到底是何种情感在维系和Lucien的关系，他好像逐渐习惯Lucien若即若离的模糊，习惯Lucien对两性关系扑朔迷离的对待，习惯Lucien经常有始无终的狂想，他是一个对未来抱有理性判断的人，他制定详细的时间表防止自己对一种毒品上瘾，他与同行的众人不同，他的自制力仅允许他将每一种毒品视为引导意识前往前所未有的主观精神世界的通道，他是诗人，他害怕同性取向的暴露，害怕Lucien会反感同性之间的谈情说爱从而疏远他，害怕对文学的诗意灵魂终有一天消耗殆尽，Lucien不再欣赏纸上署名Allen的文字，害怕Lucien周围每一个光鲜亮丽的男人女人
Allen认为他并不了解Lucien，他对爱情的卑微与歇斯底里在Lucien身上尽显，他对Lucien的过往一无所知——即使Lucien灵魂沦丧像是浮士德和哈罗尔德，贪婪的双手挥霍追求者的才华，寻求一时的情感刺激，在Allen或是其他诗人给予的温室中汲取养分，再适时抛开重塑他纯粹的世界观，这并不重要，陷入狂热爱恋的Allen曾十分确信
【3】
他喜欢的男人是杀人犯
Allen说有个叫David的浅棕色大胡子男人追求Lucien超过十年，那是个来自圣路易斯家庭殷实的成熟男人，饱含堪比父爱的情感从Lucien加入童子军起迷恋至今，Allen并没有心口发酸羡慕这个长久以来陪伴在Lucien身边的年长者，也许Lucien只是将多年的纠缠当作无谓的追捧，任何人都没有理由拒绝Lucien的美，Allen想着
Allen的确不了解Lucien，直到Lucien在1944年8月14日凌晨杀死David，他再次笃信这点，道林·格雷在亨利勋爵近乎诡辩的诱导下准备将刀刺向画像以求换取青春永驻时转而刺向自己的胸口，Lucien刺伤David将其沉入哈德逊河，尸检报告称David死于溺亡
学校不愿卷入丑闻，对外界宣称Lucien陷入同性恋的追逐从而正当防卫，Lucien虽然避免了严厉的刑罚，但依然在偏远的劳教所度过两年，没有人再提起那天公园里的争吵，那条铺满血污的径道，和与尸体一同沉睡河底的真相，Allen试图寻找些什么，他曾在Lucien的房间里发现一张报告单附着Lucien童年时期与David的合影——Lucien中学时自杀未遂被送去芝加哥的精神康复中心治疗，期间David竟作为Lucien的监护人签下整个报告单
Lucien爱David吗？他不知道，Lucien爱自己吗？他不知道，Allen坐在还未来得及整理的成堆书稿中间将照片揉捻在指间，为什么Lucien从不坦言David死亡的过程？他不知道，Lucien是一个自私的人吗？也许是，他不知道
Allen已经记不清那天在Lucien的房间坐了多久，他回想过去短暂年月中为Lucien无数次的疯狂，他们因疯狂与将淫秽的诗歌在画着头骨的窗户上而被各种大学纷纷开除，他们不修边幅蜷缩在房间里仅着内衣，用废纸篓烧着钞票，恐怖穿透墙壁钻进他们的耳朵，Allen反省自己选择逃离新泽西母亲身患精神疾病父亲又与新的女人纠缠的家，他一度难以再正视自己永远穷途末路的爱情，他怀着偏激害怕母亲的精神问题一定程度纵使他在挣扎中产生同性倾向，就像尼采害怕自己会遗传父亲的脑部疾病一样，如果他放弃大学录取通知书也许会再次掉入未知的折磨，可此时面对Lucien的爱而不得以及付出是折磨吗？他依然不知道
【4】
Allen单纯认为一段真正的恋情需要主动的一方倾尽生命付出，他从未体验过与恋人交换灵魂的快感，他爱Lucien吗？死心塌地地爱，他享受Lucien娇小的身体紧贴在他胸前和大腿上的温度，渴望Lucien一次次对他作品的夸赞，他宁愿花费一整天的时间欣赏Lucien优越的侧脸或者坐在教学楼前的台阶听Lucien讲一夜枯燥无趣的宗教神学，他爱Lucien什么？假如Lucien能以微弱的热情回应这般炽热，他想他理应爱Lucien的全部，完美的外表，与教条反抗时燃烧的灵魂或是过去的满身伤痕，他尚未丧失爱人的能力，他却看起来一无所有
但Allen下定决心放下对Lucien难以自拔的疑虑和思念，他却在一次酗酒后刚清醒的早晨带着最新的报纸走进远在郊区的劳教所，Lucien与往日相比消瘦不少，脸色也惨淡许多，那双漂亮的蓝眼睛紧盯着Allen，Allen沉默，他有无数困惑准备脱口而出，他想知道Lucien是否爱过他，他想让Lucien知道他有多爱Lucien，但面前瘦弱的年轻人是近似客观唯心的生命，像是伟岸神明正在凝视虔诚的教徒，他甚至不敢再伸手触碰Lucien，满腔的问号最终只留下“我给你读读最近的新闻吧”Lucien问起每一个国家的近况，Allen耐心翻阅报纸上每一版面
下次再说吧，下次再说吧，Allen反复告诉自己
【5】
1946年秋，那是Allen幻想过无数次的场景，他吻上面前陌生男人的那一刻——他在当地著名的同性恋集散地结识的一位外表气质与Lucien相像的男人，他们在火红与暖黄交错的灯光下相拥，他是Lu，Allen侵略一般的吻让鲜血在齿间弥漫，又滑向男人的下颚与脖颈，他不是Lu，Allen双目通红推开男人的身体，他是Lu，当男人再次将Allen揽入怀抱，两只人影在Allen绝望抓狂的哭声中纠缠碰撞，他不是Lu，他的瞳孔释放杂质和情欲，蒙上黯淡的蓝与Lu大相径庭，他不是Lu，他只有空虚的躯壳和躁动的性欲
Allen睡得很沉却跳跃在数个梦境中怅然若失，对爱情的渴望和求之不得的失望，压抑的性向或者爱人的不坚定，他曾经为Lucien揉进所有爱也在杀人案发生后经历心墙动摇，安非他命的精神领域又将这可怜男人牵扯进更痛苦的思念，他在Lucien心里到底是什么，Lucien是否对恋人得性别有准确定位？Lucien是否直面过爱情的难题还是选择避而不谈地欺骗自己？狱中的Lucien为其昔日的光彩涂上浓灰的一面，在两人无法相见以及没有毒品控制的夜晚Allen得以短暂审视痴情的意义，也许正是因为自己过于年轻而轻易消费精力甘愿为一人献身
Allen受困于风起云涌的梦魇，他独自走在夜的中央，遇见美丽的男孩，听到像是模糊的哀诉：“我的爱人正将我梦到，在梦中我也总在他得怀抱，钟声响了，我要去那找他，走过睡眠这片阴森的泥沼”爱人，爱人，爱人，他想知道答案，他迫切需要答案，Allen忘记整理他凌乱的短发，匆匆披上外套出门，却被送信人拦下，他展开米色信纸，是在学校时交往频繁的朋友的加急信——Lucien表现突出今日予以释放
Lucien要回来了？
......
下次再说吧，下次再说吧，Allen反复告诉自己，他收好信封，呼吸急促朝郊外方向快步走去
【6】
某天Allen回到自己的宿舍，坐在书桌前缓慢写下：“这个春天疯狂还不会找上我们，只是缺席的爱人们，和生出的悲伤，所以快乐也不会多到应该的那样——我们或许能以奇异的方式习得，爱神简单的爱”
“夏夜里，死亡是多么怪异之事，那一闪之念会抓住你的呼吸，冥想自有冥想的美丽，无论你因何哭泣，我也会陪你沉浸在悲恸里”
Allen将草稿揉成纸团，随手扔在房间角落——他自1943年冬天认识Lucien以来的诗集手稿之中
*感谢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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